博士的遷怒與法國鋼琴家之死
2009年3月一位博士打來一通電話,聲音非常文雅也非常有禮貌,他說有一位法國有名的鋼琴家來台度假,發現了肝癌,想來求診。我與他約診在台北見面。看到這位鋼琴家時,這位法國人已經是癌末的樣子:走路需人攙扶,兩腳嚴重水腫、腹部腫脹、臉色慘白,他帶來的資料說明他是俄羅斯後裔法國人,是B肝帶原者,早在一年前就發現體重下降,被檢查出肝癌,在法國醫師建議手術治療被他拒絕。三個月後來台灣度假,原先生活還正常直到一星期前開始惡化,這位博士朋友帶他去見一位有名的中醫,中醫給他中藥排毒,不料他連瀉三天,身體更無力。博士很緊張尋求我的意見,博士在翻譯時不時流淚,他說:「這位鋼琴家是非常優雅,氣質很高,有貴族血統,這麼好的人才,許醫師您一定要救他!」
依他的病情根本救不起來,而且隨時會死亡。我很清楚表明這一點,也告訴他要寫好遺囑,生死看開。他點頭表示了解,也說已有心理準備。在此情況唯一能幫忙的是維持營養,因為他已很難進食,我建議飲用科學中藥覺得不錯。
第三天開始,不料鋼琴家突然腹部劇痛,在急診處醫師先以麻啡止痛,再安排腹腔掃描。掃描結果顯示有一個很大很大的肝癌超過二十公分,伴隨著腸胃出血,我建議他住進安寧病房,但是病人選擇回家。此時博士朋友開始抱怨與指責,認為是科學中藥害他腹腔劇痛 。
他繼續說:「這麼好的音樂家,來台灣度假,想尋求好治療,竟然被您弄成這樣!」
我壓抑著心中的憤怒,默默承受博士的指責。
第四天這位法國偉大的鋼琴家走了!但是博士的遷怒更大!更認為許醫師醫死人了!
行醫三十年,看過生死不知多少,被怒罵,被誤解,被告上法院數不清了,但是既然是醫師,救人第一,任何委屈都必需接受,更需要反省為甚麼救不起病人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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